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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承苦笑,内心对于是否应该带上这个小姑娘也是甚为忐忑。如若不带,在这荒郊野外,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实在太过危险,但若结伴通行,这孩子之狡黠不输洪游天,自己又太过危险,实在为难。
幼菱似乎能看穿叶承的心事,露出天真又有些羞怯的笑容道:"大哥哥,刚才是我不好,幼菱再也不敢了,你别扔下我一个人啊,带我去找哥哥好吗?"
叶承思付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孩子年纪尚幼,只是浸染在这尔虞我诈的山寨中,所以养成了狡诈之性,若能得人及时纠正,秉性尚可移转,我叶承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孩童堕落下去。"
主意已定,叶承走到幼菱身前,蹲下身子道:"小姑娘,我带你同行无妨,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才可。"
"什么事,大哥哥?"幼菱问道。
"第一,沿路之上需听我言语,不可多生事端,更不能妄生害人之念。第二,你那义兄洪游天非是善类,绝不可再去寻他,将你托付于谁,到时但有我定夺。这两件事你若答应,就带你同行,若不答应,就把你留在这山野之中,晚上野兽出没捉你回洞当了晚餐!"叶承故意板起脸来道。
幼菱拽着衣角犹豫片刻,一开始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忍住,然后又现出笑容道:"我听你的,大哥哥,咱们走吧。"
叶承叹了口气,他如何看不出这小姑娘其实是口不应心,但越是如此,叶承越想让其改邪归正。于是在地上死去的喽啰兵身前拾起一柄长剑做为防身,另一只手握住幼菱的小手。
"走吧,你刺我的毒药太厉害,能走多远我也说不定呢。"叶承看着幼菱道。
幼菱却嘿嘿地痴笑,拉着叶承的手又蹦又跳,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大哥哥,那边那个寨子里有个马厩,里面好多马儿,咱们骑大马吧?"
叶承抬眼望去,果然远处有个山寨,似有马厩,心道这小姑娘果然聪明,若是能走正路该是多好,当下点头,拉着幼菱朝马厩走去。
此时的宜兴城,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小雨,乌云似乎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说不出的压抑。街上的贩夫走卒这两天也断了生意,三五成聚,百无聊赖地在茶馆酒楼中消遣着时光,就连街上的野猫也懒得动弹,窝在一处一脸无奈地盯着不断敲击在石板上的雨滴。
在一所精致的阁楼里,一人身披黑色大氅,瘦高的身形,棱角分明的脸庞一脸严峻。他俯看着窗外的细雨,在其身旁,一位身形魁梧的道人正在拂动琴弦,那美妙之声如同归返山林、抱青倚绿,万壑深瀑,一气呵成,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不由得拍案叫绝。
"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子旋,如今我朱权落魄于此,却仍有你这个好友相伴,在这雨天楼内,仍可听你抚琴,你说我是不是比伯牙要幸运得多啊。"说话的人将大氅紧了紧,此人正是宁王朱权,洪武大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
"宁王之才情、气度、学识比之伯牙,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是贫道如何敢自诩钟期。"朱权身边这个老道来历并不简单,乃是全真教教主一玄道人张宇初,字子旋。此人有经天地纬之才,神鬼莫测之功,号称道门硕儒,与百剑神踪聂广阳同为天下六大侠客之一,与宁王朱权有忘年之交,感情甚笃。
"我早年醉心于琴谱,呕心沥血著成《神奇秘谱》,世人都道广陵散绝,却未曾想到被我收录其中,但是这首《雉朝飞》虽经无数琴师弹奏,却唯独你子旋能表我心境,实属难能可贵。"朱权望着外面的天空,幽幽道。
"非是贫道善抚,只因一者宁王所制这把"飞瀑连珠"宝琴实在世间罕有,堪称珍宝,任谁抚琴都堪出佳音,二者此时宁王心境想必恰与此曲契合,所以有感而发,误认贫道善抚了。"
宁王苦笑着摇摇头道:"想当年齐国处士牧犊子老年丧妻,偶遇雉鸟双飞,触景生情作得此曲,相比牧犊子,我朱权今日之境遇又何尝不凄惨?"
一玄道人按住琴弦,声音戛然而止,默然不语。
宁王回转身形,哀叹道:"我坐镇宁国之时,麾下朵颜三卫堪称大明最精锐之师,外抗夷狄,内保社稷,予取予求,莫敢不从,如今我那好四哥朱棣,却可百般欺辱于我。"
"燕王对大人的确是有亏欠的。"张宇初叹口气道。
"亏欠?何止亏欠,简直就是欺骗!是戏弄!当初他诈病赚我,朵颜三卫尽归他手,说什么得了天下当一字并肩,隔江而治,如今皆成画饼不说,我欲求苏州,他说那是京畿之地,不可安王,我退而求钱塘,他又说那是无福无终之地,最后给我选择的建宁、重庆、荆州、东昌,哪个不要么是荒蛮之所要么是受敌之地?"宁王手击窗棂,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宁王不可造次,宜兴离应天不远,小心燕王耳目在侧。"张宇初连忙示意宁王小声。
此时窗外的雨似乎并没有停歇之意,屋内空气也渐渐潮湿,仿佛能拧出水来一般,宁王笑道:"我那四哥,何曾对我放心过。不过他现在也应该满意了。想当年在宁国府,一呼百应,天下豪杰我朱权哪个不是诚心结交,推心置腹,虽比不上孟尝门客三千,那府门外也堪称门庭若市。你再看看如今,冲宵会英雄帖散了出去,到现在来的人还不及名单一半,可叹世态炎凉啊。"
"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况且连天阴雨,道路阻隔,有些英雄可能路上稍有耽搁,冲宵会既已推迟,贫道想到时候一定会高朋满座,毕竟宁王待武林中人堪称典范,凡有义气者必不失约,那些趋炎附势的,不来也罢。"张宇初宽慰宁王道。
宁王点了点头道:"是啊,还有两天,对了,子旋,你不是委托紫貂客钟万侯去寻找闻香教主石自然了吗?可有何进展?"
张宇初道:"石自然这个道家败类的底细已经查清,钟家父女业已经抵达宜兴,那天钟万侯还托人捎来纸条,说明了石自然的行踪,但是他在纸上又写了几句话,贫道却甚是费解。"
"哦,什么话?"宁王问道。
"他说此次要与宁王您做一笔大交易,冲宵会时就会告知,还说您一定会感兴趣。"张宇初道。
"呵呵,商贾之人啊,都是奇货可居,故弄玄虚。那好,到那天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怎样的宝贝和我交易。"宁王不以为意地笑道。
此时就在宜兴城的西北角的旅社内,钟万侯的女儿钟晴也在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独自出神,心里想着那个"小乞丐"究竟会不会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