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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亲王谋逆案结案之快,远超过李丹若和姜彦明的预期,不过四五天,没等两人寻到方向,早朝后就下旨结了案,敬亲王私调攻城弩欲谋不轨事已审明,敬亲王夫妇赐自尽,姜奉礼私调攻城弩,罪不容恕,姜奉礼夫妻赐白绫缢,大爷姜彦宏、四爷姜彦庆斩立决,姜彦英年幼未入仕,流配三千里,姜家其余成年男丁流配八百里,遇赦不赦,家产籍没,女眷及未成年男丁逐出京城。
姜彦明得了信,五内俱焚,一边急打发小厮将信儿递给李丹若,自己急寻到这两天刚混熟的一个牢头家里,塞了五百两银子,要见姜奉礼一面,牢头红眼珠子盯在白银子上,咬牙应了,寻了身狱服给姜彦明换上,带着他在阴沟一样的地方钻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关押姜奉礼的地牢。
隔着手臂粗细的生铁栏杆,姜彦明伸手拉着姜奉礼衣襟,泪如雨下,姜奉礼怔怔的看了半天,才认出姜彦明,急扑过来,死死抓着姜彦明的胳膊,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们……她们……母亲她们……”
“她们都好,太婆没事,孩子也好,三伯父!”
“明哥儿,三伯父没调弩,没调攻城弩,那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冤哪!不是我调的弩!”姜奉礼声音嘶哑急促,激愤中充满了绝望:“明哥儿,三伯父死不瞑目,不是我!”
“五爷,赶紧走!有人来了!”牢头警惕着四周,突然回头催促道,姜彦明不敢耽误,姜奉礼死死拉着姜彦明舍不得松手:“明哥儿,家里……你不能不管,三伯父冤……死不瞑目啊!”牢头不敢多说话,拉着姜彦明就往外走,姜彦明拧着头不停的点着,姜奉礼的脸从栏杆中拼命挤出来,两只手用尽全力往外伸抓着,嘶哑绝望的叫着:“我冤!冤哪!冤……”
姜彦明跟着牢头又从巨大的老鼠群中穿出来,钻出阴沟一样的地道,重又站在阳光下,只觉得头晕目眩,忙用手扶着墙,干呕了几声,看着牢头强笑道:“多谢大叔,您放心,往后,咱们见面亦不相识。”牢头轻轻舒了口气笑道:“五爷是明白人,那就好,五爷往前走,再往东拐,就到西后巷了,咱们这就别过。”牢头拱了拱手,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几步就转进了旁边的巷子不见了。
李丹若得了信儿,急寻到女牢前,程老太太等人已经被驱赶着往城外出去,李丹若缀在后面,不敢上前,程老太太等人踉跄扑跌着被驱出陈州门,又往南驱赶了两三里,几个衙役才呵斥了几句,转身回去,李丹若看着衙役走远了,才带着人车赶过来。
程老太太面色青白,扶着李丹若的手硬撑起来,转头看着跌扑一地的诸人沉静的吩咐道:“上车吧,都过去了。”
梁氏腿脚哆嗦着勉强起来,弯腰要抱蕊姐儿,却一头扑倒压在蕊姐儿身上,压的蕊姐儿咧着嘴,想哭却不敢哭出来,只伸着污脏的手去拉梁氏:“太婆不痛~~”姚黄忙将枝姐儿放下,伸手扶起梁氏低声道:“大太太先上车,我来抱姐儿。”梁氏借力站起来,扶着车辕站住,示意姚黄去孩子。
姜艳夏帮姜艳莹扶着周氏往车上拖,苏氏紧紧搂着儿子才哥儿坐在地上,迟疑的看看车,又看看城门,姜艳纷早就上车寻个角落半坐半躺下了,姜艳丰坐在地上,手抱膝蜷成一团,傻怔怔的看着陈州门方向。
李丹若连看了几遍也没看到四奶奶唐氏,忙转头看着程老太太:“太婆,四奶奶?”程老太太头微微仰着,声音枯干的答道:“以死从夫了,一头碰死的。”李丹若机灵灵打了个寒噤,那么温温婉婉的唐四奶奶,李丹若转头看着头歪在姜艳秋腿上,已经累的睡着了的枝姐儿,忍不住悲从心来,留下这么小的女儿,她怎么狠得下心来?!
众人挤在车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晕沉沉随车晃来晃去,直走了两三个时辰,傍晚才赶到离京城最近的小镇上,姚黄丈夫张旺包下镇上一家客栈,众人沐浴洗漱,总算吃顿热饭歇下了。
李丹若、大太太梁氏、二太太周氏、大/奶奶赵氏、二奶奶苏氏、三奶奶吴氏聚在程老太太屋里,程老太太端坐在床上,慢慢舒了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好了,都别难过了,总算没满门抄斩,这就是幸事,只要有命在,就都好……都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姐儿,五郎那边……”
“就早上得了他的信儿,说是要一直守在刑部大牢,那边……也得守着。”李丹若低声道,梁氏哽咽一声哭出声来,程老夫人转头看着她劝解道:“别哭了,出仕为官,起起伏伏都是常事,不过流配八百里。”
赵大/奶奶闭了闭眼睛,眼泪一串串滚落,李丹若忙挪过来,伸手搂了搂她低声道:“大嫂一定要想开些,你有哥儿,还有叶姐儿和枝姐儿,都仰头看着你,你得保重自己。”
“你放心……放心。”赵大/奶奶用帕子往回按着眼泪,哑着声音答应道,程老太太咽下眼泪,转头看着神情怔怔的周氏,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众人说道:“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这祸事……秋天里若姐儿就提点过我,是我昏了头,如今正是姜家危难之时,里里外外要操心的事情极多,得有个主事的,我看,就让若姐儿当家作主吧。”
“就辛苦若姐儿了,母亲,我得陪着老爷他们,我不放心,老爷有心悸的毛病,这一路上……六哥儿自小娇养……这一路可怎么受?”梁氏泪如雨下,程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半晌才点头道:“你若打定了主意,我不拦你。”
“多谢母亲,媳妇不孝……”梁氏起身就要往下跪,程老太太忙拉住她,长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歇下吧,往后还不知道怎么辛苦。”梁氏答应一声,伸手抚了抚李丹若的脸颊:“若姐儿,就辛苦你。”
“大伯娘放心。”李丹若起身曲膝郑重道,梁氏点了下头,低着头转身出了屋。
“你们也都先回去吧歇下吧。”程老太太瞄着神情各异的众人吩咐道,众人起身出去,程老太太看着李丹若掩了门,示意她坐到床沿上,拉着她低低问道:“若姐儿,这事你说说。”
“太婆,三伯父私调攻城弩这事必有隐情,太婆也知道,从年前官家即了位,大哥就不肯再到敬王府当值,年里年外更是到处托情想另寻差遣,大哥这样,三伯父怎么会私调攻城弩给敬亲王?还有元夕节前的流言,”李丹若顿了顿,程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睛轻笑道:“散这流言之人,算的如此之准,难不成他知道敬亲王要谋反?不但知道敬亲王要谋反,他还知道敬亲王谋反不成,知道你三伯父有这调弩之罪!”
程老太太轻轻打了个寒噤,直直的看着李丹若,李丹若挪了挪,握了程老太太的手,正要说话,程老太太看着她问道:“他是为了救你,还是为了救五郎?不会是五郎,你可能想出来是谁?”
李丹若摇了摇头:“这事我翻来覆去不知道想过多少趟,这几天我和五郎四处想法打听,姑姑也帮着想方设法,可六部竟是全无一丝信儿,上上下下只知道一切皆自宫内旨意传出,太婆,这事……必是圣心独运,谁能知道?”
程老太太叹着气点了点头,李丹若接着说道:“太婆且放宽心,这趟……八郎说是未入仕,流配三千里,可见上头网开一面,并不是赶尽杀绝,咱们也只是逐出京城。”程老太太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这已经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嗯,刚才路上我也想了,大伯父他们流配八百里,差不多正好是永州一带,姑父正领着永州震武军,咱们先在这里耽搁几天,明天我回去一趟,看能不能托卢四奶奶寻寻她父亲,把大伯父他们流放到永州去,跟五郎交好的朱五爷,有个哥哥也在刑部做主事,也一并寻寻,若能流配到永州,也能让人放心些。”李丹若和程老太太细细说着,程老太太轻轻舒了口气点头道:“嗯,那两万银子,咱们留三千两就行,再辛苦也有限,余下的,都留着给他们爷们打点用,唉!”程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先顾大头,英哥儿那头……”
“八郎那边,先看看流放到哪一处,我陪房里俞大早年四处做生意,极南极北都去过,为人灵活,身子也健壮,若是八郎那边定下来,就让他带上银子一路打点,太婆也别太担心。”李丹若低声说着自己的打算,程老太太连连点着头,伸手拉了李丹若,哽咽了下才说出话来:“你太婆……说的极是,你是姜家的福星,若姐儿,太婆对不住你。”
“太婆这么疼我,哪有什么对不住的?!”李丹若忙笑着岔开道:“太婆劝别人,也要劝自己,您老给我镇着,我才好当这个家呢!”
“好好,你放心,太婆一定好好儿的给你做这个镇山太岁!”程老太太收了泪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