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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穿上衣服,弯腰垂头,用帕子擦头发上的水。

擦的差不多了,李苒接着穿齐了衣服,看向婆子。

婆子被她看的竟然慌乱起来,“姑娘要是……咱们还得赶路。”

李苒抬脚往紧闭着的房门走。

婆子反应过来,抢前一步,拍着门叫道:“姑娘好了。”

门从外面推开,还是屋门对着车门,还是那两道步障,李苒目不斜视,径直上车。

车里的铺垫都已经换过了。

婆子急急跟进车里,车门从外面咣的关起,几乎同时,车子往前冲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的车厢,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李苒挪了挪,背靠着一侧车厢躺下。

在车子里,她能感受到的信息太少了,唉,她感受再多的信息,又有什么用?车厢之外,不管哪一方,他们知道的,都比她多的太多了,她还是歇一会儿吧,养好精神,以及,不能病倒。

婆子摸到火镰,打了火点着灯时,李苒已蜷成一团,闭上眼睛,呼吸绵长,她睡着了。

婆子呆看了片刻,欠身拿了条丝绵被,小心翼翼的给李苒盖在身上。

车厢里暗沉无天日,李苒凭着自身规律无比的生物钟,以及每天两次停下来吃饭出恭,算着一天,又一天……

她被搭在马背上跑了一夜,在这个严实的车厢里,日夜不停的跑了三天两夜,中间车厢被抬起来,换过三次,不知道是车轮子跑坏了,还是换车以掩人耳目。

李苒每数过一天,心就往下沉一点,她离京城越远,能活下来,能活着回到京城的机会,就越小。

皇上把她当作活饵抛出来,是用不着,也不会在意她这个饵能不能收回去的。

某种意义上说,她这个饵要是被吞吃了,或是在被咬饵而走的过程中死了,那才是最好的结果,这样的话,新朝就有了无数发挥的余地,对新朝、对皇上才是最有利的。

至于另一面,她对不管是复国,还是建国,以及类似的丰功伟业没有半分兴趣。

她肉体里的那一份血脉,更是简单明了:对这份血脉真正的尊敬和遵从,是遵从仁宗的旨意,要么,作为陆家人死去,要么,顺天应命,好好活着,但要以和陆家无关的身份。

虽然她很想活着,可她也不会为了活着,就能做一切事,比如出演一个假装有一身家仇国恨的复国者。

她要是不能配合他们,那就是死了比活着好。

唉,对两边来说,她的死,都比她的活更有价值。

区别仅仅在于,她死在谁手里。

新朝的皇上肯定想让她死在另一面手里。另一面,肯定想把她被杀这件事,稳妥确凿的扣到新朝和皇上的头上。

两边都愿意她死,都希望她死在对方手里,或者,看起来是死在对方手里。

这中间,有一线活路。

李苒安静的躺在颠簸的车厢里,闭着眼睛,一点点细想她的处境,在上下车之间,小心的观察着周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算着时间。

又过了一天一夜,入夜时分,车子进了山林。

之后,车子越跑越快,路很差,或者根本就没有路。

李苒紧贴着车厢板,耳朵贴在枕头,听着车轮压过枯枝那密集细碎的轻微响声,树枝不停从车厢划过、折断,那些细微却刺耳的声音。

照车子的速度来说,车子不算太颠簸,这是因为经过的地方,树叶堆积的很厚。

几次下车时,她大致能确定,他们带着她,一直往南略偏西,往荆湖方向。

从金明池外离开那天夜里,她被扔了三次,换了四次马,马速极快,马在那样的速度之下,只能跑一百公里左右,那一夜,应该是四百公里,不过那一夜,应该绕了不少路,以甩开后面的追踪者,到底走了多少路,她推算不出。

马车白天的速度略慢,他们要和路上的马车差不多的速度,才能不引人注目。夜里比白天快很多,这样日夜兼程,一天一夜,三百到五百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