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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绣娘指着门口那几匹,“斜纹布属嘉定产的最细密厚实,有蟹壳青、象牙白、松柏绿还有灰蓝色,再有这种棋花布也适合小公子穿用。”

严清怡选中了蟹壳青和灰蓝色,因想起被七爷嫌弃的圆领袍,又挑了一匹鸦青色的杭绸、一匹荼白色杭绸和一匹宝蓝色素缎,打算配了色重新做。

会钞的时候,王绣娘低声道:“掌柜吩咐了,往后姑娘来拿布,不用结现银,先记着帐,以后往七爷那边结算。”

就是说,要替严清怡省着点银子。

严清怡感其好意,笑着点点头。

王绣娘又上楼提了只大包裹下来,“这是上次七爷吩咐给姑娘做的衣裳,有袄子、罗裙还有褙子,共十六样……这包裹太重,姑娘拎不动,我吩咐小厮连布匹一起送过去。”

严清怡道声好,撩起门帘往外走。

刚出门口,就听有人叹道:“这就是京都最出名的锦绣阁吗?看上去果然气派,只不知东西会不会贵得很?”

严清怡莞尔一笑,循声望去。

出口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梳着妇人发式,相貌不算漂亮,脸上挂着幸福甜蜜的微笑,看上去非常和气。

陪在她身旁的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他相貌冷峻,穿件鸦青色的裋褐,唇角含笑,正温柔地瞧着年轻妇人。

不是林栝又是谁?

严清怡脑中“嗡”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抖起来,脚软得像面条一般根本挪不动步子。

秦四娘也瞧见了林栝,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严清怡,见她正直愣愣地盯着那两人看,脸色惨白如纸,眼眶里已经蕴满了泪。

而林栝却把全副注意都用在赵惠清身上,仿似根本不曾注意到她们,只是无意中才瞥了眼。

秦四娘怕严清怡当众失态,低声对月牙道:“扶好三娘,咱们快些回去。”两人一人一边搀住严清怡,连拉带拽地将她带到黄米胡同。

进了家门,秦四娘松开手,喘着粗气道:“稍歇会儿,喘喘气。”

严清怡冲进东次间,一头扎到床上,泪水紧接着喷涌而出。

她曾设想过许多次。

假如见到林栝,她会客气地跟他打招呼,问候他跟他的妻子;或者装作从来不曾认识过,浅浅笑着擦肩而过。

总之,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在意和挂怀。

没想到真的见面了,看到他温柔地对着别人浅笑,她会这般难受,一颗心像是生生用刀给剖开似的,裂成了两半。

强忍着不流泪已是极限,又何谈出声招呼或者浅笑离开?

而林栝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视线连一息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就匆匆掠过。

他真的是变了。

以前瘦削冷硬,总是一身靛蓝色裋褐,现在身体宽阔了,面容温柔了,而且也不穿靛蓝色了。

他已经把往事尽都抛开,重新开始了新生活,她为什么还死死守着那些过去念念不忘?

严清怡“呜呜”哭了个够,擦擦泪,坐起身。

屋里已经暗下来,夕阳透过糊窗纸发出昏黄的光,冷冷清清的。

秦四娘不知何时进来了,正端坐在椅子上,见严清怡止住泪,她从净房端来铜盆,绞了条棉帕递给她,“擦把脸,厨房里已经做好了饭,刚来人问几时摆饭。”

严清怡展开帕子,当头蒙在脸上。

热气透过肌肤渗到体内,一直暖到心底。

良久,严清怡揭开脸上帕子,低声道:“这样也好,以后就不惦着了,各过各的日子。”将帕子放进盆里重新过了水,再擦两把,笑一笑,“让摆饭吧,有些饿了。”

秦四娘道声好,指着炕上,“锦绣阁让人送了来,布还是放在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