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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阳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什么是农村?

看似明知故问,但真当人们开始认真思考时,却没办法简单的用几句话来概括。

“从狭义上来说,我从小生活的、看到过的地方都叫作农村,这个应该就是我们文学界建国以来所谓的‘农村题材小说’中的‘农村’。

从五十年代开始,农业合作化、大YJ、人民公社运动、两条道路……到七十年代末以来的分田到户、农村改革。

我们的农村似乎被压缩成了一张纸,它是如此的扁平和乏味,好像只有这么三五十年的历史,只有那些地主长工的故事。

但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个‘农村’他以前是什么样的?我们国家其他地方的‘农村’又是什么样?

我跟文学界的朋友聊天,有人跟我说,他以前在汨罗江边插队,离着他不到二十公里就是屈子祠,他听着当地的方言还能与楚辞当中的用词联系起来。

我记得忠实同志跟我说,他的老家叫灞桥村,就是“灞桥折柳”的那个“灞桥”。

春秋时秦穆公建灞桥,《雍录》上记: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

王昌龄著《灞桥赋》曰:惟于灞,惟灞于源,当秦地之冲口,束东衢之走辕,拖偃蹇以横曳,若长虹之未翻。

从他们的口中,我们依稀可以窥见如今的农村在千百年前也曾是人杰地灵、风云汇聚之地。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我读沈丛文的文章,就对湘西多加注意,据史料记载:

在公元三世纪以前,苗族人民就已劳动生息在洞庭湖附近。这里也就是苗歌中传说的‘东海’附近,为古之楚地。

后来,由于受天灾人祸所逼,才沿五溪而上,向西南迁移。

这也就是传说中蚩尤为黄帝所败,蚩尤的子孙撤退到山中的故事。

苗族迁徙史歌《爬山涉水》,也隐约反映了这段西迁的悲壮历史。

这么多的例子放在眼前,让我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几十年来,我们对于‘农村’的定义是不是太过狭隘了?

或者我换个说法,我们的文学作品对于‘农村’的讲述是不是太过片面了?

我再进一步说,我们刻意将‘农村’这个概念从我们的文化中独立出来,更多的是为政治服务,但却忽略了我们民族文化的根。”

林朝阳讲话的语气不少有慷慨激昂的时候,他总是娓娓道来,不疾不徐,今天的发言他依旧是如此。

可在场众人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有些人连坐姿都忍不住正式了起来。

因为大家都发现,林朝阳似乎在提出一个很大胆的概念——“民族文化的根”。

要知道在近几十年里,国内的文化界、文学界对于“民族文化”这个词是极其敏感的,因为这个概念与上面强调的意识形态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众人咀嚼着林朝阳提出的这个概念,面露沉思。

那些原本对于之前的发言兴致寥寥的外省作家们这会儿脸上也露出了兴奋之色,很显然林朝阳的发言刺激到了他们内心的兴趣。

林朝阳没有去看在场众人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个人认为,文化是根植于民族主体之中的,而文学则是文化的具体反映。

轻易的隔断传统,失落气脉,那么我们的文学必然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很难有新的生机和生气。

五四以来,我们的文学界习惯了朝西看,如饥似渴,勇破禁区,大量引进、模仿、借鉴外国文学作品的创作思路、技法。

我不能说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因为我本人也受到过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滋润。